邁克譴責自己無情的想法。如果繼續以她無法控制的情況判斷她或說她的壞話，他永遠別想在兩人間建立感情。翰芮管理──或不當地管理──家族的產業，她只是個無力的母親，完全依賴兒子。她需要的是保證。「我確信我們的情況會改善的。」

她痛苦地嘆氣。「喔，翰芮何時才能被釋放，解決一切呢？」

邁克能感受她的痛苦。「我打算到伐夫區看看那些煤礦股份該怎麽處理，我有些商業經驗。」事實上他指揮數千工人築路，趕在雨季來臨前築水壩，但他擔心母親會認為他主動透露是在自誇。

她仰頭看他，但視線卻飄開了。「你把時間耗在那個該死的孟家女孩身上不是更好嗎？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兩萬英鎊現金，她跟她的父親確實曾答應過。如果翰芮因為他跟一個敗壞公爵間清白的賭註而坐牢，那羅斯公爵得承認自己跟正派的人之間立下的協議。」

她令人費解的立論基礎讓邁克困惑極了，他第一個沖動就是為莎拉辯解，但他接著便想起她氣憤的話語。

別再自找麻煩了，邁克，關於我跟令兄訂婚這件事。我寧願下輩子住在教堂也不會嫁給黎翰芮。

「邁克，你在聽嗎？」

母親申斥的語氣讓邁克回到現實。「只有翰芮娶她，妳才能拿到那筆錢。」即使嘴上這麽說，邁克還是摒棄了這個想法，雖然兩人在氣憤中分手，他仍然渴望著莎拉。

只有在他有權利──身為莎拉的丈夫時，他才會面對她的父親要求嫁妝。

他的母親變得滿懷怨恨。「我們會弄到錢。你就等著瞧吧！」

「媽，」他耐性地說。「別期望莎拉小姐會盡快沖到倫敦說出她的誓言來幫忙償還賭債。」

她仰頭怒瞪他。「邁克，我問你，那是誰的錯？翰芮曾迷倒她。你當然也能為他做到吧！你是他的弟弟，雖然你沒有他的手段，總還是能再努力一點的。」

他自覺像個被迫肩負自己尚未準備擔下的責任的仆役。或者他是過度敏感了？他不知道。實話實說似乎是明智之舉。「事實上我對翰芮或莎拉小姐而言都是陌生人。」他幾乎附帶說道：「還有妳。」但光是這個想法就讓他的任務變得不可能了。

「是的，你離開文明世界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時下的年輕女孩對訂姻緣的正規形式有些不太適當的想法。我一開始就反對翰芮給她那些東西。」

想想莎拉的巨額嫁妝，她這麽做倒是很奇怪。「翰芮究竟要給她什麽？」

「我們的好名聲跟合法子嗣，他甚至同意她那些愚蠢的條件。」

喔，莎拉，他想道，對一個有那麽崇高理想的女人而言，妳可真有辦法惹惱惡魔啊！「什麽樣的條件？」

「一大堆胡言亂語！」艾美夫人停下來刮掉燭擡上的一小塊蠟。「她生的每個女兒都要分一份家產，要保證所有的孩子──甚至女孩子都受教育。」

母親如果知道邁克已經同意將他對世界歷史的知識傳授給莎拉孤兒院中的孩童的話，她會怎麽說呢？

她厭惡地喘氣。「讓那個女人陪一個早上，你就能清楚地知道女人為什麽不該受教育了，更遑論在課堂上授課。」

母親的淺薄將邁克的好意銷蝕殆盡。「莎拉把自己的知識教授給不幸的孤兒，情形也一樣嗎？妳當然可以看出讓孤兒受教育的好處。」

「做做學徒對那些頑童而言就夠了。誠實的好工作讓他們不會在街上游蕩，也不會扒光我們的皮包。」

邁克必須承認這是值得深思的看法。除了讀書寫字，孩子也需要學習貿易。「為什麽地方上的工匠不收留那些孩子呢？」

「我確信我是不會知道的──除了她可能用那種令人不快的要求及高傲的方式把最好的商人都逼走了。她還期待翰芮允許她做那些慈善事業。」艾美夫人嫌惡地打顫。「讓她有錢買書，還有每年除夕回家過年的錢，她甚至要求秋季時在倫敦度假。」

「度假？」

「她有個姊姊住在那裏 而且幾乎到處都有。她的父親卑賤得像只雜種狗。」她的嘴像個捕捉器般緊鎖。「他們說他是浪子。」她咬牙切齒地說。「但是我願意忽略那些事，因為翰芮想要那女孩。」

她的說法跟翰命說的差異極大，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不讚同孟莎拉。「哥哥真的坦白地告訴妳他愛孟莎拉？」

「愛？真愚蠢的想法，邁克，婚姻是為了實際的原因。雖然翰芮不接受我的忠告，但他知道該尊重我的經驗。」她眼中帶淚地仰頭看他。「我想到倫敦安慰他，但我們沒有錢。」

需要安慰的是她不是翰芮。邁克情不自禁出言撫慰。她畢竟是他的母親啊！「我會看看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她的心情轉喜並露出微笑。「聽到你這麽說真讓我松了口氣。我們還以為你遺棄我們了。」

她真的這麽想嗎？奇怪，因為黎家人早就不管他了。怎能期望一個早就被送往數哩之外莊園托養的少年對棄他於不顧的家人產生感情呢？他在伐夫及印度時已經盡了全力培養自己對黎家的忠誠了。孩提時代，他盡責地每周六都寫信給父親，但是沒有得到任何響應，這樣的努力最後註定要失敗。尤有甚者，父親對他毫無興趣，更堅定了邁克認為次子乃可有可無的信念。到了印度他才漸漸茁壯，長成一個獨立的男人。

「母親，這實在諷刺。妳以為我遺棄你們了，我卻覺得是你們拋棄了我。」

她錯過重點，反而說道：「我不是在怪你，但是現在是你對家人的付出有所回饋的時候了。」

從某種荒謬的角度看，她的看法頗為合理。為皇家服務的事若不算，除了寄些錢回家，他還為這個家付出過什麽？他知道，與家人關系疏遠這件事，自己也必須負起一部分責任。告訴她自己成功的投資將會對兩人間的關系略有改善。

理智的聲音大聲地對邁克說話了，就是這個聲音讓他在戰場上活下來，也讓他在商場上獲得成功，它想知道收買讚同與忠誠是否值得。他不確定，但希望能改變這樣的狀況，於是采取主動。「我會要滕霸做些安排。」

「你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他不知該說什麽，便說：「妳認為呢？」

她露出了然的眼神。「特洛俱樂部的法洛牌戲！」她仰起頭，假發上塗的粉便雪花般落在地毯上。「你跟翰芮比我想象得更像，你們都有我家人那種天賜的好運氣。我們傳家人總是有本事碰到有利可圖的賭註。」

輸掉一萬五千英鎊，還侮辱一個具有影響力的貴族實在很難稱之為有利可圖的賭註。她的邏輯有問題，但是邁克看不出自己有理由指出他跟哥哥就像日與夜般不同。他反而帶著善意的笑，把她的侮辱之詞當面丟還給她。「我可以負責妳的旅費及其它需要。兩百英鎊的零用錢足夠了嗎？」

她並未錯過他的諷刺，因為她的雙唇緊抿。「既然一切都解決了，我有個驚喜要告訴你。從今以後你會冠上聖安德魯子爵的封號，但是只有名銜，沒有采邑也沒有錢。它是屬於你外祖母的父親，但是我認為你應該繼承它，邁克爵爺。」

邁克長久以來被稱作「閣下」、「指揮官」，或者簡單的「小黎」，他不確定自己對這樣的頭銜有何感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不需要再說了，不過我認為你欠我一個解釋，關於那幢舊海關大樓的事。你沒有權利買下那幢大樓再賣掉它。我可驚駭極了。」

她說得好似他的錢就是她的。一種暴力的沖動威脅著要奪去他的鎮靜，他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維持文明的態度。她怎敢這樣對他說話，好似他只是個依賴她生活卻不知感激的兒子？

「市長是否告訴妳，我計劃把那裏命名為『窮人的黎家天堂』？」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在大樓前安上珍珠門，你應該先跟我談談。我禁止你在慈善機構安上我們的姓氏，何況我們自己是一貧如洗。翰芮正在獄中，每一先令都該用來彌補這件讓人傷心的事。他是黎家子嗣，應該得到你的全副註意。」

「是的，呃……」她也可以放棄倫敦之行，但他知道她不會做這樣的犧牲。「戴市長是怎麽說的？」

「根本不足掛心。他有種荒謬的想法，以為你迷上孟莎拉，而她對你也是。」她不帶幽默地笑了。「聽聽這是多荒謬的胡扯啊！」

邁克的脾氣已經瀕臨失控。「對孟莎拉認為我迷人的荒謬念頭，妳是怎麽回答的？」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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